捡个怪物当相公

北京手足癣医院网站 http://m.39.net/baidianfeng/a_8604561.html
我叫青芙蓉,京城医馆歧黄居的女医,二月里,我捡了个全身是毛的“小怪物”回家。那天收工晚,我抄近路回家。走到偏巷拐角,我家的猫小白来接我,它跳到我怀里,“喵喵喵”地,怪我天黑不归。我俩正其乐融融,巷角有个躺在暗处的乞丐,筛糠般抖起来。我看不清他的模样,但他牙齿打架的声音却分外清晰。病了?乞丐风餐露宿,病也正常,我不大想管。小白却生起气来,龇了牙从我怀中窜出,向那人的方向扑过去……捕得一只小鼠。只听一声短促惊叫,这人被小白吓到,他跃起老高又摔倒在地,随之有碎裂之声响起,好像是块玉佩被跌碎了。一个乞丐身上带着一块玉,虽然有点不合常理,倒和我没什么关系,略微诧异后,我打算离开。乞丐突然说话了,听上去很气愤:“为什么不管好你的猫?还我玉佩!”好笑极了,他自己摔碎的玉佩,凭什么让我赔啊?我脚步顿了顿,继续往前走。走没几步,听到他竟追了上来,发怒道:“还我玉佩!”我吓了一跳,赶紧拔腿猛奔,好在这片巷子我都熟,轻易就脱身了。我没想到的是,这么一来,我给自己惹了麻烦。第二天上工,走到歧黄居门前时,我被师妹芸儿一把拉住。“青姐,太吓人了!”芸儿悄声说,“有人跟着你!”我愣了愣。“就,满脸都是头发的一个人。”芸儿又说。满脸都是头发,妖怪?我向外头望去,街市上人来人往并无异样。芸儿也诧异:“我看错了?不应该啊!”可此后几天,我确实觉出有人尾随,有几次,还亲眼见黑影一闪而过。于是我刻意选了行人众多的路来走,晚上也决不出门,他始终没敢现身。直到有一天,这个“满脸头发”的人倒在了我家门前。他倒下时,兀自瞪着我说:“还我玉佩!”然后他头一歪晕了过去。原来是他。我傻了,好执著的讨债人!他好臭,快要熏晕我。此人衣服烂成布条,脸上身上都是毛发,毛质焦枯,令他看起来浑似一只病熊。体温很高,浑身战栗,牙关紧咬,将脸上长毛嚼了满嘴。我偏了头再看,他连耳朵眼儿里都是密密的毛。我最爱搜罗奇异病例,却不曾见过这般模样的病人,登时很兴奋。见四周无人,将他运进我家西屋。我先剃了他脸上的毛,露出一张瘦削脸庞。是个少年,白生生的面皮又薄又脆,一不小心,剃刀就留下淡淡伤痕。他太瘦,又被我剃了眉毛,显得有些怪,但鼻梁挺秀,胚子应该不差。头发乱草似的又多又长,我索性一刀给剪至及腰,草草用绳捆了。我又发现此人脉息或有或无,去如弦绝,竟不象个活人。愣了愣,我再触他鼻息,分明又活得好好的。肚子还在“咕咕”大叫,显见饿得不轻。奇了,到底活的还是死的?我带着满肚子疑问守了他一夜。天亮时分,我竟发现,他昨晚脸上的伤痕,正在破皮溃烂。再检查身体其他地方,结块的毛发轻轻一拉就脱落,底下也有密密伤痕,血迹斑斑。我大惊,赶紧帮他将打结的毛发悉数剃掉,剃出个光溜溜的身体。我顿时无地自容,可我是大夫,顾不得避嫌。毕竟这人实在太惨了,骨瘦如柴的身体上,伤口星罗密布,新伤压旧伤,几乎找不见块好肉。用艾叶水替他擦洗身体后,我细细为他伤口上药。许是碰疼了,他拧了眉头醒转过来。身无片缕,他有一点点慌张。我递给他一件衣服。他挣扎起身想穿,却又重重摔倒,疼得眼尾通红。就这么一跌之下,他的腿上已经又有了一个伤口,渗出血迹。太邪门了,这皮肤莫非用纸做的?我忍不住摸了摸,他也不躲。“我给你治伤,还给你做好吃的,养好再走不迟。”我说。他听到“好吃”二字,眼神一闪。“你那玉佩,就拿药钱和饭食来抵,如何?”我不确定地问。他想了半天,居然点了一下头,用手指蘸了腿上的血,在地面画将起来。“鱼?”我问。他还想再画,被我拦住:“鲜血宝贵,省着点用吧。”我写了个菜单子交给小白:“去找王西瓜!”小白“喵呜”一声,衔着单子跳窗走了。半个时辰后,稻香居送来一个食盒,里头有鱼汤肉粥。香味飘出,这少年顾不上我正给他包扎,猛扑过去。片刻后,他拿手背抹了嘴,意犹未尽:“好吃。可还有?”“有。但要晚上再吃,我要出门去,你别乱走,好好睡一觉,等我回来。”他想了又想,终于点头。傍晚回家,我捧着一只酱鸭推开西屋的门。人还在,咕溜着眼睛看我。他闷头吃饭时,我问他:“你叫什么?”他答道:“酒!”我皱眉:“你有伤,不能饮酒。”老半天后,我醒悟过来:“你是说,你的名字叫‘酒’……‘九’?”他瞅我一眼,继续做饕餮。看来我猜对了。“小九,尝尝这个。”我递给他一小包石蜜糖。“西域石蜜糖,喜欢吗?”他不说话,但眸子亮了。而我突然发现,他似乎长了点个子。那件衣服早上还宽松,此刻却显得合身许多。我揉了揉眼睛,确定自己没看错。这是怎么一回事?小九的伤口总不愈合,于是我带他去了歧黄居。天下医馆无出歧黄居之右,小九在这里,起码可以得到最好的医治。我也到歧黄居暂住,小九怕猫,小白只得自己过几天。埋头书房数日,我换了好几次药方,小九的伤连一丝起色都无。最终我开了一剂猛药,拿给馆主南宫老师看。“此方寒凉霸道,他能耐得住?”老师大皱眉头。“不试试这种方子,光靠文火细熬,要治到几时?”老师登时怒了:“试什么试?你当他是小鸡、小鼠吗?”我不分辩。老师继续吹胡子瞪眼:“医者须有仁心,你你你太草率了……”我奉上一盏茶:“老师,我懂得‘不当下者下之则死’,但我不是庸医,您信我。”我态度平和言辞诚恳,老师注目我良久,终究是叹了口气。他提笔将我的方子加以改动:“审病察脉,你自然细致不过,我并非不信你,但人命关天,你须牢记轻重,凡事斟酌。”他不忍责怪我,我也适时退让。老师没有将我的药方全盘改掉就行。我端着药去找小九,又掏出一包石蜜糖晃晃:“药苦,帮你带了这个!”看到糖,小九眼睛又是一亮,端起药一气灌个干净,直勾勾瞧着糖。他应该受了好多苦吧,所以真的好爱吃糖的样子。第二天,我把老师改掉的那味药,偷偷又改了回来。服下此药,小九将会受点苦,但对症的话,他的伤会飞快愈合;就算不对症,在歧黄居,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。小九端详那药许久,若有所思。我心里有些发毛,正想说话,他脖子一仰,将药喝了。师兄奉溪刚从外头云游回家,目睹全程。看小九开始汗透衣衫,抱着肚子打滚,奉师兄取了一丸丹药塞进他嘴里:“哪有治伤不疼的,忍着点!”小九一头撞向他。奉溪避让不及,只能将人钳在怀里。“听话,这就不疼了……”随着他的话音,小九身子一软,没了动静。“你给他吃了什么?”我怒了。奉溪擅制毒,行事乖张……好吧,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。我赶忙去查看小九情形,看他脸颊上有了一丝红晕,呼吸绵长安稳,睡得很香。“止痛安眠的药而已……我此次出京,恰好听到一些故事,想必与他体内的毒有关,想不想听?”奉溪说。我赶忙点头。“那么,柳叶巷罗家,你得去出诊。”“好!”我又点头。罗家富足,可惜少爷多病,托奉溪请了许多次要我出诊,都被我拒绝了。无他,那少爷不是只好鸟,仗着手下人多,拖着个病秧子体格,还到处欺男霸女。去就去吧,当是还奉师兄为小九止痛的人情。其实吧,关键我对小九的事还挺感兴趣的。奉溪见我答得如此干脆,挑了挑眉:“师妹你变了。为了这个没眉毛的小公子,你连去大户人家出诊都不怕了?”我叹口气,大户人家礼数繁杂,须得打起精神敷衍,确实是我最怕的事情。奉师兄再不耽搁,对我一一道来。原来江湖上有个魔头,人称“百两金”。这人曾是个了不得的医生,医不经师,方不袭古,医术自成一派。每次出诊,收百两金。他的名号就是这样而来。“说起来,当年老师在宫里,百两金在民间,两人旗鼓相当,还是鼎立之势呢!”师兄甚是向往。“谁更厉害些?”“老师。必须是老师!”师兄道。百两金后来走了邪路,不好好当医生,跑去深山钻研长生术,渐至走火入魔。百两金坚信,人的魂魄和记忆都留在血液里,是以他自创邪术,将老人的血液和少年人互换,观察老人是否可以在少年的身体里重生。而这些少年,必须是由幼时开始就用药喂大,十三岁左右开始用来换血,体格小了不行,大了也不行。因此他抓了许多孩子,养到十三岁,再用独门药物抑制其生长,方便他用来试炼长生术。最近江湖上最爆炸的消息,就是他圈养的少年们暴动越狱,把他给杀了。奉溪师兄觉得,小九应该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。浑身被毛,皮肤易溃烂,就是抑制生长药物停下后的结果,百两金用药可不管人死活,把好好的少年变成怪物。听完故事,我觉得不可思议:“他一个医生而已,竟可以圈养人牲?”奉师兄沉吟道:“‘人牲’二字,用得传神……”此时再看小九,我不免唏嘘。唉,他也曾是父母的掌心宝吧,却被人折磨成这样,孤孤单单地漂泊在这世上。想到这儿,我突然有一点点心疼。治疗的过程极艰辛,小九苦,我和老师也苦。药试了一种又一种,小九很配合,剧痛也好,钻心瘙痒也罢,都咬牙受着。我再怎么急功近利,这时也有点狠不下心了,态度和药方一起,慢慢变得尽量温和。小九见我这样,更对我信任有加。日子久了,他开始粘我。“为何不找老师看看?”有一天我出诊回来,见他有些发热,于是问他。“我要等你!”他说。我摸摸他的头:“你三岁半吗?这么嗲!”他挺挺胸膛:“我十六了!”我赶快收回手,十六了,都到了娶亲的年纪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我和老师几乎将医典翻烂,终于将小九的病情稳住。伤口开始愈合,脸上有肉了,五官逐渐明朗,也跟所有生长期的少年一样,个头夜夜拔节。他不仅长回了正常十六岁的身量,看着还比同龄人要颀长些。老师熬得须发皆白,天天叫芸儿帮他捶腰,夜夜难以安睡。我心里实在愧疚,尽量乖巧,不惹他老人家生气。我去柳叶巷罗家出诊时,小九已长出淡淡眉毛。他的毛发新生后,与正常人无异,脸上的汗毛淡,逆着光毛茸茸的,看着十分青涩。我索性给他穿新衣新鞋,打扮成个俊俏小官人。扮好定晴一看,我不由自主发了个愣。他真是好看,旭日朗月一般,闪闪发亮。心一惊,我赶紧走来走去,假装有很多事要做。见我团团乱转,小九突然说:“你好忙。”我愣了愣:“是啊,忙完了你,我要出诊去。”“我要一起去。”“不行!”小九不说话了,极生气。我只得让步:“算了,我带你走走吧,也好晒晒太阳。”到了街市上,小九胃口好得赛牛犊,一家一家的小吃铺子,流水般吃过去。“会长胖。”我说,却忍不住又给他买羊杂汤。他深深闻了闻那浓香,突然弯了眼睛笑。一笑百花开,我瞬间想起这句话。进了罗家,也没什么废话好说,我为他家少爷把脉开方。万没想到,我转个身的功夫,这恶少竟纠缠起小九来,拉住了他的手强行要亲。小九把恶少推开,嫌恶地闻闻自己的手。“呕……”他终是没忍住,干呕起来。罗恶少的菜色小脸登时就挂不住了,追着小九要打,我见势不对,张开胳膊拦到小九身前。“你让开。”小九说。“你躲一下,万一再受伤。”我心有余悸。说话间,那少爷一脚踹到了我身上。我还没怎么疼,小九却登时大怒,一个耳光扇过去。耳光响亮,恶少摔个四仰八叉,“嗷”一嗓子嚎将起来。罗家长辈听闻乱况,匆匆赶来。“青大夫好大派头,你这是来看病还是来抄家?”罗夫人急了,冲我吼。罗老爷一听急了:“抄什么家抄家?!吉不吉利啊?”“区区一个歧黄居,得罪了也就得罪了,何至于抄家?”我冷笑。南宫老师为今上所器重,京城里谁人不知?“青姑娘恕罪!”罗老爷一揖到底。“叫青大夫!”小九阴阴地插话。我莫名觉得他气势滔天,心头小鹿般撞了几下。罗老爷愣了愣,连忙改口:“青大夫恕罪!我定将好好管教逆子,您可千万别生气。”他又转向小九:“我向这位小公子也赔罪了……啊这个……”罗老爷拼命揉眼睛:“夫人你快看!”“做甚!”夫人恼火。“哎呀呀,你快看,这小公子形容相貌,像不像桃花街的顾老板!”罗夫人定晴看向小九,顿时也大惊起来:“这这这……简直一模一样啊!”小九果真是顾家公子。当年他七岁,得了离魂症走丢。他们在那里亲人相认,我在旁边另有一番心事。小九这些年受尽苦楚,奇怪的是,他的离魂症倒是完全好了。莫非那百两金,竟有回魂之术?离魂症极难治愈,百两金若真有这种本事,倒十分值得深究。我跟老师和奉溪师兄说了自己想法,老师怒了:“邪魔妖法,问来做甚?!”“百两金是邪魔,可治离魂症不是妖法啊。”我不服。老师气得脸都紫了,奉师兄将老师劝走后,看着我道:“芙蓉,你可曾想过,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?”“我母亲没死,她还活着。”奉师兄叹道:“就算百两金真的能治你母亲的离魂症,他也已经死了。”“小九还在,假使把他看作一个成功的例子,有没有可能,从他身上追本溯源找出办法?”奉师兄觉得我疯了:“怎么找?抽了他的血晒干?把他的肉磨成粉?”“胡说!但是……总有办法吧?”师兄默了良久:“仔细想想,换作是我,可能也会这样做。但你……还是不要太执著为好。”顾家豪阔,可小九并不肯安心做少爷,过了没多久,又回来歧黄居。他似乎又长高了些,就是仍然瘦。“你没好好吃饭?”我问。他身上,那是我好不容易喂出来的肉啊!他不理我,立到老师面前受训。顾夫人亲自出面,央老师教授小九医术,老师没好拒绝。昔日小九,今日的顾兰卿,从此成了歧黄居的编外人员。他年纪虽小,于医术上却极有天分,很多时候都能一点就通,这让我们十分纳罕。“神童?”奉师兄咂嘴。“说不定就是!”芸儿师妹附议。日子过得很快,兰卿又长了些个子,行止间有了公子风范。人前他进退得当,跟我在一块时,常爱笑嘻嘻跟我对着干。可他那不服管教的样子,在我看来,竟是有些可爱的。不久后,兰卿学会来我家找我。他进门时得弯腰——个儿又长高了,我真替他家发愁,这一年得给他做多少新衣服才行?兰卿把许多吃食堆到我桌上:“全是今天新做的,你尝尝。”“我没那么大胃口,你拿回去。”他鸦羽似的睫毛扇动几下,温声哄我:“芙蓉……”好好好!我收下就是了,就怕他叫我“芙蓉”,一叫,我就有些手足无措。他当没听见,自顾自去看望我母亲。有人走到面前,母亲还是毫无反应,目光落进虚空。我到厨房做了几个菜,唤兰卿吃饭时,见他坐在母亲身边,握着我的一本手记,静静沉思。手记上,是我几年来整理记录的治愈离魂症的方法。道听途说、野史流传,穷尽各种稀奇古怪。我抢过手记:“不要看些不该看的!”“为何?”我不知该如何说起。我其实知道自己偏执,偏执之下产生的东西,神神鬼鬼不当不正,兰卿不必看,不该看。“令堂的病,我能不能帮你?”他一本正经地问。“不用你管。”我说。“你救过我的命,你的事我想管,并且要管一辈子。”我无缘无故脸发热,故意语气不善:“我不是真想救你,只是见你病得稀奇,想要研究一番。大家都晓得的,为了母亲,但凡古怪病例,我都会抢着治。”“哪怕是与离魂症风马牛不相及,你也总想试试?”“对,否则我还能做什么?母亲的病,我和歧黄居的其他人,该想的办法都想了。”我没忍住,有了泪光。“我明白。”兰卿道。这混帐,他居然握住了我的手。我一惊,飞快将手抽出:“你做什么?”“你手好凉!”他眼里透出关切,“我所知道的离魂症,的确也有治其他症结时,歪打正着治好的……以后我来帮你,你那手记借给我看?”“你真的不用管我的事。”我说。“兰卿,我非良师,你千万不要学我,实话跟你讲,我欺你孤苦伶仃,为你开方时,会用超出你承受范围的猛药,然后静观疗效。我这样的坏医生,我那手记里的东西,快忘了吧。”他缓缓道:“我明了。”“明了就好!”我松了口气,真怕一不小心,误人子弟。“我是说,你用猛药的事,我当时就知道。”他微微勾起嘴角。我差点没站稳。“可你始终是为了救我。你对我那样的好,我怎么能看不出来?”兰卿动容。我张了张嘴,哑口无言。“我刚回来时,不记得家在何处,因为相貌可怖,又不敢找人打听。是你不嫌我脏臭,帮我洗澡,给我美味佳肴,给我住的地方,想尽办法治好我的病。“你还为我买来新衣,带我去街市上逛,帮我找到母亲。芙蓉,是你把我从鬼,慢慢变成了人。”我心头微颤,迎上他的眼睛。我总觉得,兰卿有哪里不一样了。这日我查阅典籍,看到兰卿也在。他对着一桌霉哄哄的卷轴坐着,似乎已经石化,连我进来都没注意。“你在干什么?”我问。他的仆从端茶进来给他,他将人赶出去,疲惫地看向我:“我找不到……”“你要找什么?”他垂下眼,起身要离开,被我拦住:“小九,你想找什么,我来帮你。”一急之下,我忘了他已经叫回“兰卿”。但这声“小九”留住了他:“挺久没人这样叫我了。”“你自己不让人叫的。”他点点头:“你知道‘九’这个名字,是什么意思吗?”书房窗棂间洒入阳光,小九有半边脸象是溶进了光里,虚虚的。“我七岁那年,和其他同伴一起,被关进不见天日的牢房,编号是九。“我们一天只能吃一餐饭,菜蔬馒头而已,偶尔会有一点点鱼和肉。”他不悲不喜:“鱼和肉常被养在牢里的捕鼠猫抢。它们好凶,抓人深可见骨。虽然猫后来终于被赶走,我想起它们的眼睛,还是心慌。”所以他才那么怕猫,所以他爱吃鱼。心里微疼,我有点想摸摸他的脸。“你现在是兰卿,不是小九,不会再有猫来欺负你。”我说。他道:“那么,如果我不是兰卿呢?爹妈还会疼我吗?我还能不能进歧黄居?还能不能再见到你?”“你怎么会不是兰卿呢?即使那样,不管你是谁,对我而言都没分别。”他笑了,如释重负般。“可你到底在找什么呢,不能告诉我吗?”我盯住他的眼睛问,“你泡在歧黄居里翻遍医书,是不是身体里留下什么隐疾了?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?”兰卿接下来的话,超出我的想象。原来百两金并不是被越狱的少年们杀死,背后还有惊人真相。小九眼睁睁看着“一”到“八”被带走,再也没回来,以为自己也活不成了。可百两金将他带出牢房后,却给了他一段不错的时光。他获得有限自由,可以在院子里转转。百两金还教他习字读书,时间长了,不谙世事的小九,拿他当作了亲人。“那时候我甚至觉得,我的一条命,天生是该为他献祭的。”兰卿道。我的心一疼,好想摸摸他悲伤的脸。“那日暴乱,百两金带我躲进密室,在喊杀声中,匆匆完成换血仪式。他死了,我活着。”我毛骨悚然地看向兰卿,居然真的换了血?他苦笑:“我随众人逃出,开始疯长毛发、皮开肉烂,所幸得你救治,身体复原。可最近我却发现,百两金好象真的借我的躯壳还魂了。”他很激动,声音控制不住地变高:“他在我身体里,正试图慢慢苏醒。我常常想起不是我经历的事,还懂了一些医术。“我很害怕,于是到歧黄居来学医,翻遍医书,都没能找到一个办法,把他赶走……”他有了百两金的记忆!难怪他识得出我的猛药,来到歧黄居后,又无师自通懂得翻阅医书。我太激动了,用力攥住他的胳膊:“你可还能想得起,他是怎么治好你的离魂症?”兰卿不说话,静静看着我。“能不能?!”我吼道。“我不知道,”他答,“记忆零零碎碎,我没法子全看明白。”我心中痛彻。我想救醒母亲,她在,我才有家。我是大夫,曾经救人无数,却救不了自己的母亲。我不能让兰卿把“百两金”赶走,我需要他脑子里百两金的记忆。可是,如果他真的完全变成百两金,原来的兰卿会不会消失?应该不会吧,我安慰自己。“别急,”我又安慰他,“我们想法子赶走百两金就是,总会找到对症药物。还有,你有想法时,记得和我商量。”兰卿要百两金“死”,我想百两金“活”。我们二人,根本志不同道不合。好在他对我言听计从,但凡想起些什么,都会记下给我备用。

但有用的东西根本没有,我有时真恨不得把兰卿的脑袋给剖了,从里头掏出百两金所有的记忆。

盛夏里,母亲还是谢世了。她落葬后,我在家中枯坐几日,兰卿就陪了我几日。日升月落间,他像是长在我家的一棵树,安静稳妥,可堪风雨。我赶他走,他置若罔闻。我急了,对他发火:“为什么你的离魂症就治得好?我母亲的就不行?为什么你能活下来,她却要死?”话音刚落,我就知道自己的话太重了。可是兰卿不介意,他抱住我。他的肩极宽,揽我在怀时,有淡淡甘草香。我意乱神迷,挣脱出来,看着他说不出话。“其实我早就知道,你并没帮着我赶什么百两金,你只是想从我身上,找到离魂症的治法。”他轻声说。“你明知道,为什么不问我?”我颤声问。“能帮到你,是我最大的心愿。其他的都不重要了。”“好一个圣人,我感激不尽!”我羞恼交加,还是把兰卿给赶了出去。他也不恼,明日照样再来。我哭,我不胜凄凉,我茫然无措,他都陪着我。我终于肯再度去歧黄居上工时,他妥帖地准备了素色衣裙,还将我荒废多日的药箱擦得奇亮。“你是小丫环吗?”我问他。他斜我一眼,把我推上马车,自己也挨我坐了,一路看风景,并不看我。“兰卿,我错了。”我低声道歉。他不回话,再次拉住我的手,手指在我手心轻轻摩挲。这一次,我没有挣脱他。自此兰卿开始接我上工,天天押送一般,寸步不离。后来就出了事。有一日风急雨冷,兰卿在来接我的路上不见了。他的仆从说,他被一群戴着龟甲面具的人劫走。顾家找兰卿的人手不够用,衙门派出的人力也有限,我只好缠住老师,请他去皇上那里求援。老师说,如果京城失踪的人都得皇上过问,那皇上不必活了。我没办法,只能拉芸儿助力。芸儿几番撒娇后,老师终于进宫去了,我欠了芸儿半年早餐。皇上把事推给了十六卫,老师牺牲了几坛典藏好酒,终于向大将军借到了人。无数兵马守住出京路口,又挨家挨户搜查,最后终于在一处荒郊救回兰卿。我去看他时,在窗外看见他,发现他瘦削苍白,茫然又冷漠,无时无刻不在打量身边的人。看到我时,倒是恢复了一些从前模样:“芙蓉,我想吃石蜜糖。”“我知道,买了许多,”我把糖一股脑堆进他怀里。兰卿很快乐:“全是我的吗?”“全是你的。”他拆开一块,慢条斯理地吃:“他不肯放过我。”“谁?”我问。劫匪被抓后悉数自尽,衙门问不出究竟。“梦想长生的人。他听说我换血成功,长生有术,就耐不住了。你说他们可不可笑?”他突然咧开嘴,冲我露出古怪神情。我吓坏了,那神情绝不是兰卿!那定是百两金!兰卿说得没错,他正在他体内复活。我第一次亲眼得见“他”,即刻间腿都软了。兰卿很快恢复神态,吃着糖,一眼一眼地看我,露出孩子气,像是又想专注吃糖,又害怕我走掉的样子。可我冷汗直冒,悔青肠子。若不是我自私,兰卿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我要害死他了!我犹豫又犹豫,还是抱住兰卿:“别着急,你等我想法子救你!”我急匆匆往顾府外头走,要临时抱佛脚,去歧黄居里找法子帮兰卿。走得快,差点撞到兰卿他爹顾老板。“青姑娘,问你件事。你救了我家兰儿,最近又和他朝夕相处,是不是真的……”顾老板拦住我问。他虽语气温和,我还是大窘:“您误会了,我当他是弟弟,他还小。”“不小了,已经到了娶亲年纪,”顾老板笑意更深,“何况我这个做爹的能看出来,小儿对你,其实也情深意重呢,不如我们……”我词穷,顾不了仪态,飞快逃出顾府。我不眠不休在书房熬了数个通宵,终于有了一点心得。照此抓了几服药给兰卿吃完,我很期待地问他结果。“无恙。”他连连点头。我半信半疑:“那我再去抓些药来,巩固一下。”“不许走,你一走我就头疼,想变成百两金,发火骂人。”“胡扯,我又不是药!”我快气傻了,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信口开河。“我说真的,”兰卿锲而不舍又来拉我的手,他的手心干燥温暖,“药石不如你有效。”这样肉麻的话,他说得恳切感人,我简直没有一点办法抗拒。之后的日子里,我发现他其实并未好转,体内如同住着两个人,常会轮番上场,阴晴不定。我急得五内俱焚,只得继续埋头拼命。那日外头下雨,我去顾家时,芸儿一路追来,往我头上盖了顶斗笠。“我缀了许多珠花上去,师姐别给弄丢了啊!”她说。雨太大,我又抄了近路。可是这一次,我这近路抄得实在太惨。在一条僻静小巷里,有人在背后袭击我,把我拉上一辆牛车。后来我被扔进一个破驿馆,面前群鬼般立着一群人,个个脸戴骇人面具。“醒了。”有人慢慢踱了过来,他也戴着面具,但我瞧他身形,却说不出的眼熟。等我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,不由惊呆。“怎么会是您呢?”我试探着问。“不能是我吗?”很耳熟的一个声音,我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。他摘下面具,面具后头,顾老板,兰卿的父亲,正笑嘻嘻地看着我。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:“顾老板,您这是要做什么?”我本以为,这些人既然也戴面具,那势必和劫走兰卿的人是一伙,目的应该是为了长生术。等一下!我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:“难道……”他衣袍一撩坐下了:“想必你已经猜到了,那要不要听个故事?”我还陷在震惊里回不过神来,仔细看他的脸,心里琢磨,莫不是歹人易容?他自顾自地往下讲:“很多年前,我到南方采买货物,路上遇到毒蛇,整个商队有一大半人中了罕见的蛇毒,幸好遇见个医生,把我们都救了回来。你猜他是谁?”他笑了一声,自问自答:“他人称‘百两金’。丰神莹彻,秋水为神。”“百两金”这个名字让我怔住了,神思乱纷纷的,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。顾老板皱眉:“叫你听故事,谁让你动来动去?”我只能乖乖坐好,顾老板很满意,继续讲故事。长篇大论地讲了许久,直至意兴阑珊。我瞠目结舌。原来百两金背后最大的金主,竟是顾老板!也对啊,他顾家世代经商,富可敌国,到他手上虽稍有式微,偏偏他的大儿子是个商界奇才,在家族产业基础上开疆拓土,顾家一跃成了国中首富。最不缺钱的就是他了。“百两金狡猾,居然抢先占了兰卿的身体。”顾老板咬着牙,形如鬼魅,瞧着像是失了神智。“原本兰卿是我自己留着用的,他和我容貌最接近,又是我的血脉,据说这样的人,施长生换血术最稳妥。“可百两金抢了先,用兰卿的身体重生了。现在我唯一的办法,就是逼兰卿帮我找另外的容器换血。他既继承了百两金的记忆,应该也就会了长生术,对吧?”原来百两金和兰卿换血之事,他早就知晓。更加可怕的是,当年是他亲手给小兰卿下药,对外谎称离魂症,又制造兰卿走失的假象,亲自把儿子送到人间地狱中。我只觉惊心:“你还是个人吗?虎毒尚不食子!”“儿子们都有各自责任。长子壮大家业,小儿子为我的长生出点力。有错吗?哈哈哈!哈哈哈!”他笑到有如疯魔时,似乎完全忘了我的存在,我开始用指甲在墙上刻字。“你长生了也是个老不死!专吸儿子血的老妖怪!”见他又看向我,我想了想,试图激怒他。果然,他更疯了。“我生的儿子!我还不能用了!”他一扬手把身旁桌子掀翻,自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。墙是土墙,但我刻字时,指甲还是剧疼无比。“老不死又有什么用?谁会理你、谁敢靠你,最后还不是一个人慢慢烂掉!”他扇了我一耳光。我吐出嘴角血沫:“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自己的恶心故事?不就是这么些年来,根本没人想听你说话,你憋得慌吗?就连你最在意的百两金,他最后不也抛弃了你?!”听他说百两金“丰神莹彻,秋水为神”时,我隐隐觉得,这俩应是一对断袖。应该是百两金解了顾老板的蛇毒之后,两人来往渐渐密切,最后情深意浓,这才狼狈为奸,跑去研究什么长生术。最后又一定是因爱生恨,两人有了龃龉,百两金这才把他甩掉,自己长生去了。我好像赌对了,他变了脸,又开始去踢凳子。可叹,果然是早就疯了。我抓紧时间继续刻字,指甲裂开,鲜血淋漓。我明白,这疯子既然肯自揭老底给我听,应该是不打算留我性命。老师,歧黄居里的师兄妹,还有兰卿,此生恐怕不能得见了。我只能尽最后一点力气,在墙上给他留点信息。“兰卿说了,他能想起的都是片断,就算记起长生术,也是不完整的,你敢赌吗?”我一边刻字,一边没话找话地分散他的注意力。“你爹害你!”——说话间,我终于把字刻完了,但愿兰卿能看懂,快点逃吧。守着个疯爹,小命难保。顾老板停止发疯,看向我:“没关系,我给他时间慢慢想。一天想不起来,我割你一根手指头,两天想不起来,我断你一只臂膀。再想不起来,我把你零碎剐了。”我头皮发紧,全身冰凉,勉强说:“顾老板,我只是一个大夫,跟你并无深仇大恨。”“可这小孽畜,他在意你的生死啊!”他又开始狂笑,“之前他咬死不肯说,又因为我手下人办事不力,让他被十六门给救了。好在老天帮我,被我发现,你是他的心上人!”“你看错了,他只是孩童心性,拿我当姐姐。”“我错了?那也不要紧,试试也不费什么事。”我暗叹,确实不费什么事,费我罢了。“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麻烦,有我一人足矣。”我说。“什么意思?”顾老板成功被我的话吸引。“这段时间,兰卿记下了好多脑子里头的零散回忆,全都交给了我。你派了人在他身边做细作,想必早该知道。”他眯起眼睛。“你想必也了解,兰卿年纪小,虽有记忆,却根本无法理出其中体系,就算你把我剁成肉酱,他也还是没办法。“比起他来,我更能从这些记忆里,整理出长生术,你也知道,歧黄居是京城第一医馆,我则是里头唯一的女医。”“论本领,你自是强过他。”顾老板若有所思。“所以说,何必多此一举呢?给我一间房,十天之内,我必然能将长生术交给你。”顾老板的嘴角勾上去:“好,给你十天,你要是真能做到,兰卿毕竟还是我儿子,血浓于水嘛,我不逼他。但是如果你做不到,就须当个鱼饵。”我被带到了一个很隐蔽的所在关了起来。顾老板每天三次过来催促,我假意忙碌后,拿出一个药方给他。“你阴气少而阳气盛,热而烦满,根本不适合施刀。照此方服药七日,先把身体调理到需要状态。此药需去歧黄居取,你若不敢就算了。”我是胡诌的,但他踌躇之后,还是照办了。服药没几天,他开开心心地来找我:“最近果然身轻如燕!”我冷笑,又拿了一个方子给他:“照此方再服。此药仍须去歧黄居。”他拿了药方,喜滋滋走了。川乌和犀角不能同服,我立时三刻干不掉他,慢慢弄死他总没有问题!另外一方面,我赌如此隐秘之事,他定会找个心腹去做,而他的心腹,依我看也只有他身边的随从一人。如此调换了几次药方,他脸上现出了菜色。“这个难免。既是重生,按理说要洗髓易筋才成,好在百前辈的医术了得。不过小罪还是要受点的。”我说。他起初还是信的,渐渐就开始焦躁。焦躁之后是暴怒,我知道他的忍耐到了极限。唉,这些傻子,我留了那么多线索,居然到现在都还找不到我。既然如此,我只能另作打算。我打算自己去死。一旦顾老板拿我去威胁兰卿,他对我是何种情感,我虽然来不及问了,但我知道,他一定会为了我舍自己。他还小,如果落到他这个疯爹手里,还不如下地狱呢。那我可舍不得。既然我舍不得兰卿下地狱,那只有我自己来了。我想了很多种死法,最终发现并没太多选择,屋子是木质,陈设简单,别说凶器,连根绳都没有。后来我下定决心,打算纵火。因为我说要看书,所以灯油管够,木头房子又被几日太阳晒得焦香。我死,也不能放过顾老板,必须拉他做垫背的。下一回,等顾老板来找我时,我提前在被褥上浸了灯油。他两股战战虚弱不堪,正好给我机会:“我又想到个长生术的关键,但是须得保密,你让外头的人走远些。”外头的人走后,我又说:“你躺下,我替你把脉。”“你玩什么鬼花样?把脉需要躺下吗?”他阴沉沉地问。“我一个女子你也怕?我今天要把的脉,就是要躺下才准。”我冷冷地说。他斟酌一会,躺下了,吸了吸鼻子:“什么味?”我冷静作答:“夜里看书,翻了灯油。”他没在意。我给他把脉半天,小声说:“好怪!”他果然惜命,大惊失色:“怎么了?”“不好说,待我拿灯来看你舌苔。”我说着,从从容容点了灯。这是傍晚时分,光线要暗不暗,我这样做,他并不起疑。擎着灯盏走到他面前,我深吸了口气,手一松,瞧着小小火焰点燃了被褥,并在瞬间又燎着了他的衣衫。他惨叫起来,滚成一团。废物,还想长生呢,做梦去吧。我想,大火很快就会点燃帐幔木墙,转眼间将我包围。唉,但愿我被烧后,残骸体面些,别让大家看了太伤心。可火势到底慢了一步,外头的仆从比我想象得警醒,他们瞬间冲进来,把顾老板身上的火用水扑灭。继而三下五除二,又扑灭其他火焰。搞砸了。浓烟里,我捂住嘴,看着烧掉半片脸皮的顾老板,朝我一步步逼过来。他到得我面前,伸出血淋淋的手,掐住了我的脖子。病弱之人发起狠来,原来手上的劲也足够使我窒息了。仆从催他快走,三两个齐上,才把我和他都拉出了屋外。刚呼吸到一口清气,顾老板又冲上来,抢了仆从的马鞭,冲我没头没脑地抽。好疼啊!疼得我神思恍惚,竟好像看见有个华服少年策马而来,顷刻间踹倒那些仆从,又一脚把顾老板踢飞。我甚至还看到兰卿朝我奔来,抱起我说:“芙蓉,我们回家!”风清月明中,我睁开了眼睛,闻到一阵桂花香。“醒了?想吃桂花藕吗?”兰卿俯身急切问我。奇怪,吃桂花藕很重要吗?他又瘦了,憔悴至极,居然还生出了青青胡茬。我摸了摸,扎手。经历生离死别,我顾不得那么多了,抬手勾住他的颈项。我真傻,到现在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。他呆了呆,也回手抱紧我,又高兴又委屈:“找不到你,我快疯了!”“你的手很凉,生病了吗?”我不放心地问。“我等你帮我治。青芙蓉,你是我认定的大夫,如果你死了,我一辈子都不治病,死了算了。”“胡说,”我轻斥,“百两金……还在吗?你最近的身体如何?”“以后再说,你先养病。”他温柔宠溺的样子,让我忘了他年才十六。奉师兄和芸儿来看我时,师兄悄悄问我:“顾兰卿呢?不在吗?”芸儿比划:“他可了不得。根本不让人近你的身。只许三尺之外,伸着头看。”“就是嘛!芙蓉,你捡回来的这个小相公,实属不好惹。”师兄说。“但他可真是太在意你了,你被抓这些天,他几乎将京城来了个掘地三尺。一听说有了消息,他带着人马,星夜兼程两天一夜,这才及时把你救出来。”师兄这席话,叫我听得满心柔情。话音未落,兰卿进来,打开手中食盒,竟又是桂花藕:“昨天你没吃,今天这个是新做的。”芸儿“扑哧”笑了:“难为他,跟老师学了许多天,才学会做这一盘藕。青姐你还是快点吃了吧,不然歧黄居的莲藕和你家的桂花,不知还要遭多少殃。”我鼻子一酸,拼命忍住。桂花藕是我母亲的拿手小食,老师向她请教了去,如今兰卿又学了来。他们这样做,都不为别的,只为那是我最爱吃的东西。后来我身体渐渐复原,才听兰卿说了那场大火后的事。顾老板被抓,兰卿母亲不能原谅自己夫君的行为,两人和离。如今顾家由兰卿兄长打理,兰卿陪母亲暂住外祖母家。“之前的事,我对你有所欺瞒,你若怪我,就一剂猛药毒死我。”他惴惴不安。我冷笑:“我不擅制毒,这事得托奉师兄做。”兰卿确实骗我好苦。所谓换血长生之术,根本就是无稽之谈。兰卿身体里,也根本没有什么百两金。兰卿七岁开始,一直最受百两金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tradexfiles.com/hxsx/8257.html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
  • 网站简介| 发布优势| 服务条款| 隐私保护| 广告合作| 网站地图| 版权申明

    当前时间: